真伊的詩

青山裡的碧溪水啊不要誇耀你的輕快,
 一旦流到滄海你將永遠無法再回來,
明月滿空山何不留在這兒與我歇息片刻。

這首詩是黃真伊的名作,因為詩背後還有迷人的軼聞:詩中的「明月」是黃真伊的妓名,「碧溪水」則指她所喜歡的一位李朝宗室(筆名「碧溪守」:韓語「水」與「守」音同)。張貞海女士告訴我,有一天兩人相逢窄橋,碧溪守想要躲避她,黃真伊即興作出了這首詩,將兩人的名字嵌入其中,既挑逗他也調侃他。一語雙關,情景交融,貼切坦率,堪稱妙作。一方面,青山、碧水、明月這些客觀景物被抒情地主觀化,產生一種全新的象徵性,是一首私密而媚人(來「明月賓館」開房間休息)的誘惑詩;另一方面,抽象的時間被具體空間化,以瞬間流逝的溪水比喻通過永恆自然(青山)的變動人生,是一首誘導眾生抓住時間(carpe diem),及時行樂的勸世詩。我讀到的故事說碧溪守是一個高傲自負,認為真正風流者是無需女性的男人。有一天,一行人鳴響馬鈴路過黃真伊住處,在樓閣盼望的黃真伊,拉上簾幕靜靜唱出此詩,讓頑固至極的儒教主義者碧溪守心旌動搖,終於拜倒明月帳下。有人稱黃真伊為詩聖,說她即興、飄逸的詩風可媲美李白。

黃真伊另有兩首時調,同樣使用青山、綠水的意象:

靑山是我的思想,綠水是我愛人的愛。
        雖然綠水奔流而過,青山依舊不變。
        莫怪綠水邊跑邊哭
——他忘不了青山。

     *
        山依舊是山,而流過的水永不相同。
        它晝夜不停流動,逝水怎麼能重返?
        人傑如流水,一去不復回。

這是前面春光乍現的「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」主題的秋日變奏。第一首的「綠水」也許還是碧溪水,略略悲涼的氛圍中仍可感受女詩人自信、俏皮的口吻;第二首如流水的「人傑」可能指特定者,也可能指一切人中豪傑,這是閱人(或閱水)無數的青山明月的大哉嘆乎?


 

 








黃真伊的詩奇想迭現,像點石成金、化利空為利多的煉金術師或理財大師,底下這首時調最能彰顯現她的創意奇才:

我要把這漫長冬至夜的三更剪下,
        輕輕捲起來放在溫香如春風的被下,
        等到我愛人回來那夜一寸寸將它攤開。

冬至是一年晝最短夜最長之日,漫漫長夜獨眠難熬,詩人異想天開,把時間變成空間,要剪下一段冬夜儲存起來,等愛人回來,取出延長春宵。將利空價賤的冬至夜三更存進「春風銀行」,連本帶利,等候來年換取一刻值千金的春宵——這樣的詩人豈不是理財投資專家?比諸英國玄學派詩人唐恩(John Donne1572-1631)許多大膽精準的巧喻(譬如把分離又聚合的夫妻比作圓規的兩腳),黃真伊實在不遑多讓。差別是:她比他早一個世紀!

與黃真伊並列「松都三絕」的徐敬德是當代偉大的理學家,是那個時代少見的不仕的讀書人。他出身貧窮的兩班家庭,不能接受完整教育,僅在私塾習得能讀漢文的程度,然而無師自通,潛心書籍與自然,成一家之學,為理學注入新風氣。因母親規勸,幾次應考皆列榜首,但始終不就官職。於開城設花潭書齋,講學研究,被稱作「森林中的大儒」。這個學識豐厚、人品孤高的男人,是男性征服者黃真伊一生唯一沒有征服成的男人。黃真伊反過來被其奪了魂魄。兩人結了一生的師徒關係,同遊自然,但不免有憾。我們可以從徐敬德僅存的兩首時調窺見一二:

心啊,我問你一個問題:何以你永遠年輕?
        歲月積累在我身軀,你同樣地也應老去。
        如果我強要跟隨你的節拍,我怕要被人訕笑。

     *
        我心愚蠢,我做的每一樣事皆蠢。
        誰會到這遙遙的萬重雲山尋我?
        然而風中的落葉聲讓我想起她
——也許,是她。

「人老心不老」是許多天真者的通病(或通利?),碩學如徐敬德明知應該乖乖老去,卻「力不從心」,讓強烈的心跳,強烈的生之慾望左右著。真簡單而深刻的時調!第二首詩裡的「她」據說指黃真伊。隱遁山林的他,明知不太可能有人來訪,聽到落葉聲卻還愚昧地想像是伊人的腳步(啊,我颯颯的墜落聲是美麗的錯誤,我不是伊人,我是一片片落葉)。這兩首詩讓我們看到原來儒學家也是人,原來內心衝突得這麼厲害,也這麼很可愛。黃真伊有一首時調,似乎是對徐敬德的答覆:

我何曾對你不信任,對你無信,
        當月沉三更,絲毫未見人到來跡象?
        我怎能阻止那秋風中飄蕩的落葉聲?

這首時調的微妙在於既可視為黃真伊對徐敬德「候伊不至」的解釋(她說她不曾無信,有約必赴,但如果他沒有與她相約,怎可責怪颯然響地的落葉惱了他的胸懷?),也可視為黃真伊「候君不至」而起的苦惱(她盼望他如期出現,但直至三更仍未見蹤影,她無法阻止無情的落葉聲一而再、再而三地讓她誤以為他已來到)。真是一對互相苦惱的師徒:黃真伊欲亂大倫而解放其身,徐敬德卻不亂大倫而鬱結其身!

        黃真伊之所以成為傳奇,除了貌美、膽大外,還由於多才多藝。詩之外,她在韓國音樂史、舞蹈史也佔有一席之地。她擅長演奏玄琴(geomungo),有好幾闕認定是她寫的曲子被保留至今。她以絕代之姿,奔放之軀,舞弄、顛覆了被儒教倫理綑綁的男性的窘境。據說她曾自稱佛門弟子,夜叩在天馬山「知足庵」面壁十年(或說三十年)的知足禪師之門,為他跳了一段舞,像莎樂美在希律王面前跳七紗舞般,讓修道成「生佛」的知足禪師頓然知覺自己身體某些部份之不足,「凍未條」破戒。那夜黃真伊跳的舞,人稱「僧舞」,是韓國民間舞蹈中極重要之「妓房舞蹈」的代表。韓國舞蹈,主要不過手臂一抬,腳尖一踮而已,但反而困難。黃真伊誘僧的場面,至今不斷被搬上舞台,我在網路上看到韓國舞者的表演,著古代妓女鮮艷衣飾,動作簡單,姿態妖艷。

黃真伊一一俘虜了當時的名士高官,留下一件又一件供後人閒談、改寫、複製、轉寄的公開檔案。她有一首漢詩〈奉別蘇陽谷〉,是她以才貌服男人的另一顯例。蘇陽谷(1486-1562)是當時高官,做過判書、大臣,也出使過北京(1533)。韓國書上說「蘇陽谷世讓,少時以剛調自許,曰:為色所惑者,非男子也。聞真才色絕世,與朋友約,曰:吾與此姬同宿三十日,即當別離,不復一毫繫念,過此限,若更留一日,則汝輩以吾為非人。行至松都,見真,果名姬也,仍與交歡,限一月留住,明將離去,與真登南樓飲宴,真少無辰別之意色,只謂曰:與公相別,何可無一語,願呈拙句,可乎?蘇公許之,真即書一律曰:『月下庭梧盡,霜中野菊黃,樓高天一尺,人醉酒千觴。流水和琴冷,梅花入笛香,明朝相別後,情與碧波長。』蘇公吟詠,嘆曰:吾其非人也。為之更留。」看了這樣的紀錄,真希望自己也不是人。不是人,做入笛的梅香,錚琮的水流,在黃真伊的詩裡。「流水和琴冷,梅花入笛香」:琴之冷與情之熱對比,各自虛幻;花之香與笛之音交融,飄渺虛無。這是比講求感覺交鳴,強調朦朧、暗示的象徵主義詩還早的象徵主義詩!

黃真伊無憾地留下了蘇陽谷,但在另一首時調裡卻看到她顯然有怨:

啊我做了什麼,居然不知我會如此想他!
        我如果叫他留下,他怎麼會走呢?
        我頑固不靈,叫他走,痛了我。

這首詩的對象不知是誰,但讓我們看到一個傾城傾國的佳人,一個「致命的女性」(femme fatale),照樣有的愛的猶豫、矛盾。她另有兩首漢詩,讀後令我嫉妒不已。一首叫〈半月〉:「誰斷崑崙玉,裁成織女梳,牽牛一去後,愁擲碧空虛。」把半月說成是用崑崙山美玉裁成的梳子,被銀河會後寂寞孤單的織女丟到碧空中,真是曲喻、巧喻。牛郎不在,誰適為容,還要梳子幹嘛?短短二十個字,彈無虛發。另一首叫〈夢〉:「相思相見只憑夢,儂訪歡時歡訪儂,願使遙遙他夜夢,一時同作路中逢。」初讀讓人想起擅寫夢的日本九世紀和歌女作者小野小町,以及中國樂府〈子夜歌〉裡的那些「儂」言「歡」語,但黃真伊詩的魅力不止來自感性的詞語,更出於架構整首詩的知性能力與機智。你坐著夢來找我時,我正好坐著夢去找你;能不能下一次做夢時,我們約好同時出發,以便在中途相逢,不再互相撲空?

黃真伊「晚年」據說與她所愛的名歌手李士宗有過六年的同居生活,約定三年在李士宗家,三年在黃真伊家。六年後,男方期待「續約」,但黃真伊選擇漂亮地分手。這似乎是現代男女試婚的先驅。黃真伊歿年不詳。傳聞她遺言自己死後不入棺,要做螞蟻、烏鴉、鳶的餌。她的墳墓至今仍殘留著,在開城附近的長湍。晚於黃真伊的詩人兼小說家林悌(1549-1587)是豪放不羈之士,往平壤任職途中,曾在松都大路邊黃真伊塚上憑弔,當場寫成一首時調,後來被朝廷責備:

        你睡著了,或只是在青草叢生的幽谷休息?
        你的紅顏安在,只留白骨於此嗎?
        我舉杯,但悲哉,無人替我斟酒。

林悌應該未及在黃真伊生前目睹她的丰采,但南方的士人與北地的歌妓在一杯虛擬的酒裡相逢。悌的小說多採擬人化的寓言形式,極富藝術性。他喜歡在脂粉堆裡廝混,辭去官職,浪跡名山,以詩酒澆愁。除了黃真伊,他還寫詩給另一名歌妓:

        北地天清,所以我未帶雨具上路。
        但雪落山上,寒雨遍灑田野。
        今日我遇寒雨,今夜我將凍僵在床。

這首時調名為〈寒雨歌〉,巧妙地把他所愛的歌妓之名「寒雨」鑲在其中。寒雨兩次出現,由實入虛,繼而虛實交加。據說酒席上的美女寒雨,即刻做了一首時調回他:

你怎麼會凍僵在床?怎麼會辛苦難眠?
        有我鴛鴦枕,翡翠衾,今夜你不會受凍。
        今日你遇寒雨,今夜你將溶化在床。

這樣的機智、妥貼、魅力,不輸林悌,也不輸黃真伊。在韓國時調選集裡,可以讀到好幾個像寒雨這樣不知道生卒年、不知道生平枝節的歌妓們的零星作品:梅花,洪娘,紅妝……她們也許是被埋沒了的黃真伊。

        而誰是男性時調作者中被文學史凸顯的「大詩人」?最常被提到的名字可能包括鄭澈,尹善道,金天澤壽長……金天澤作有七十餘首時調,編了第一部古典時調選《青丘永言》(1728);壽長留下時調約一百二十首,也編了一部同樣收有五百多首時調的選集《海東歌謠》(1763)。

韓國時調的題材,除了前面讀到的黃真伊等人詠嘆的愛情、別離、怨慕外,還包括戀主忠君、進學修德、三綱五常、教誨警戒、致仕歸田、安貧樂道、江湖閑情、行樂人生等,與傳統中國詩頗類似。鄭澈(1536-1593)就是一個深受儒教影響的詩人。他擔任過許多高官要職,但不時捲入政爭,時顯時隱。他留下約百首時調,作品簡潔典雅,涵義豐厚,用詞驚人,筆觸尖誚,公認是數一數二的大家,雖然不乏教忠教孝的字句。他另有歌辭(長歌)《思美人曲》、《續美人曲》,原為政治失意時思君(主)之作,但因優美深情,被當做男女戀歌傳誦。此種雙關詩意,頗有屈原香草美人之風。底下譯三首我覺得不俗的他的時調:

噢老者,容我替你背負重擔。
        我還年輕,岩塊對我也是輕的。
        年老已夠悲,何苦再添負擔?

     *
        路旁兩尊石菩薩相對而立,無衣無食。
        雖然它們受風雨霜雪吹襲,
        我羨慕它們不識別離之苦。

     *
        若我能深入我心,將之剪成一輪明月,
        高懸於浩瀚的星空,
        我便能到臨我愛人的居處,將其照耀。

第一首見人之所未見,言人之所未言,相當獨特。第二首當是在仕隱間掙扎的他,內心偶現之呼喊。第三首「明月」之巧思,可懸於黃真伊「明月滿空山」與「漫長冬至夜」之側,而鄭澈之月輪,一光二用,既可照其愛人,也可榮耀國君。

尹善道(1587-1671)留下來的時調有七十七首,宦途上所歷辛苦衝突不下於鄭澈,許多人覺得他的時調在鄭澈之上(我欣然同意),是韓國第一。他有〈五友歌〉,詠水石松竹月,由六首組成,是所謂「連時調」,底下為第一首:

你問我朋友有幾?水與石,松與竹。
        月升東山上,令我心歡喜。
        有此五友伴,何需其他求?

他最偉大的作品,當屬四十首時調組成,描寫漁夫生活,分成春夏秋冬,每組十首的連時調《漁夫四時詞》。與〈五友歌〉不同的是,這組時調每首在一、三行之後多了兩行暗示漁船操作的「疊句」——第一句隨詩的進行而有所變化,第二句則始終是模擬錨鏈與划槳聲的「齊格衝,齊格衝,喔噓哇」。舉「春」第一首與「冬」第一首,見其飽滿鮮活的藝術表現:

日照後山,霧散前方海灣。
        船前進,船前進!
        夜潮退盡,早潮漸次湧進。
        齊格衝,齊格衝,喔噓哇!
        沿著海岸,野花一路亮到遠方村落。

     *
        雲破光瀉,冬陽暖且亮。
        船前進,船前進!
        天地凍結,唯大海恆常。
        齊格衝,齊格衝,喔噓哇!
        一浪接一浪,如絲綢無限開展。

尹善道一生大半失意,幾番歸隱,思透過山水,求進退間的平衡。他有一首時調讓人想起辛棄疾:

我生性疏懶,上天知之甚詳。
        千萬人間事中,他只指派我一樣:
        管山,管水,莫讓俗人侵擾。

稼軒只是「管竹管山管水」而已,尹孤山多管了一層,不准凡人接近。此詩也許故作曠達,不若十六世紀畫家詩人李霆(他是李朝世宗的玄孫的一首時調自然

河流在秋夜暗了下來,水波漸息如欲眠。
        我把魚線拋入水中,但愛睏的魚兒不願上鉤。
        我空船而回,滿載捕獲的月色。

在韓國現存約三千六百首古典時調中,超過百分之四十是無名氏作品。部分原因在於︰在韓字發明(1446年)之前,大多數時調都經由口耳相傳;部分則因時調的創作,往往是內心強烈感受遇瞬間靈感而成,故容易造成作者不明。另外,有許多時調批評政治或社會現實,有許多時調以愛情為題材,內容大膽,唯恐觸犯儒教禁忌,故選擇匿名。我不知道上面這些「有名的」作者有沒有以「無名氏」之名留下作品,但我讀到的韓國無名氏時調,讓我驚覺它們的作者是世界上最突出、最常出現、壽命最長的一位。自然,他們並非姓「無」,名「名氏」的同一位,但這些佚名的詩作,質樸、鮮活地呈現了人類共同的情感——愛的渴望,猜疑,嫉妒……

冷啊,讓我進入你懷裡;沒有枕頭,讓我以你的臂為枕。
        我口乾舌燥,讓我舌頭貼著你舌頭入眠,
        夜裡當潮水湧進,讓我在你的肚下渡船。

     *
        照在我愛人東窗的明月啊,
        他是獨眠,或者有女在抱?
        請明明白白告訴我,這事攸關生死呢。

     *
        風啊,不要吹;風雨啊,不要來。
        道路濕濘,我不專的愛人可能就不來了。
        但一旦他來到我家,發它一場連綿九年的大水吧!

第一首既大膽又委婉,最後一行韓語原詩用了一個雙關語,本作「……讓我划你的 Pei」。當初我將此句唸給張貞海博士聽時,她說:「好色哦!」原來「Pei」在韓語中指「船」或「肚子」,乃同一字。此詩以「急救」之名,行救援「性急」之實,令人莞爾。第二、三首分明可見一愛恨分明,以及喜怒無常的「我的野蠻女友」。

我思索你為何送我那把扇子。
        猜想你要我用它煽滅心中之火。
        扇子怎麼做得到,當淚水都熄不了火時?

     *
        愛情像什麼?是圓?是寬?
        是長?是短?可以用步伐測量嗎?
        它長不足以綁我,強度卻足以碎我心。

     *
        昨夜,風吹落滿園的桃花。
        一名僕童拿著掃帚準備將它們掃除。
        落花依然是花啊:何不就此住手?

     *
        山谷中小溪旁,我鑿下一塊岩石蓋小屋。
        月光中耕作,雲朵裡躺臥。
        天與地喚我,說:「讓我們一起老去。」

前兩首,天真的口吻裡有複雜的愛的煩惱,是精準的詩的度量衡。後兩首,洒脫自在,與落花同體,偕天地共老:處處有情,處處適意的生之逍遙遊。還有一首,每行字數較多,顯然屬「衣時調」或「辭說時調」:

新婚夜大發脾氣,新婦扔碎了六個瓦缽。婆婆問︰你要賠它們嗎?
        新婦答︰你兒子把我從家裡帶來的容器搗得四分五裂,無法修補。
        將我的損失與那些瓦缽相衡量,半斤八兩正好一筆勾消。

此首十六世紀無名氏作品(有人加標題「憤怒的新婦」),非常生動有趣。乍看莫名其妙,細讀讓人會心微笑。詩中的新娘對男女之事彷彿不解(或故作不解),以打破夫家瓦缽洩「破瓜」之「憤」。內容大膽鮮活,卻以迂迴、樸拙的方式呈現出。把女性器官比做「從家裡帶來的容器」,實在是巧妙的暗喻。新婦之憤也可能是新婦之樂。專業新婦如黃真伊,應該也會盛讚此婦深諳量稱拿捏、交易談判之道。

        也許因為「真伊流」即將來襲,前幾天我上網搜尋查視,發現有上百網頁轉貼了我先前譯的黃真伊兩首時調以及注釋,但居然沒有一個標明是誰譯注的。真絕!也算是「松都三絕」外的一絕!「三絕」其實是黃真伊大膽、自信的自我讚揚,指的是朴淵瀑布的「絕勝」,徐敬德的「絕倫」,以及黃真伊自己的「絕色」(網路上有人根據史料推斷黃真伊身高 164 公分,瘦肩細腰纖手,體重 49 公斤,皮膚乳白色,腰圍 25 吋)。紅顏白骨。今天我們無法再見黃真伊的美色,但透過她的詩,她的生命傳奇,透過白底黑字的紙上或電腦書寫,我們更鮮明地感知她的存在,她的魅力。黃真伊如果活在今日,從她的美貌、膽識,從她詩中顯現的機智、才能,我們可以判斷,她一定不會當妓女,絕對是好幾家旅館、銀行、金控公司的總裁(啊,陳敏薰?我們是赫赫有名的明月春風集團呢!)。

        明月滿空山,何不來我黃真伊的詩裡歇息片刻?

  陳 黎文學倉庫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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